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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浙江大学历史学院教授、敦煌研究专家刘进宝 樊锦诗的莫高窟之恋:从相聚到相守

刘进宝教授做客长江讲坛

□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徐颖 通讯员 谢宁 杨思 余嫚雪 李茜

■人物档案

刘进宝,甘肃兰州人,生于1961年9月。武汉大学历史学博士。浙江大学历史学院教授、浙江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国家民委中亚与丝路文明研究中心主任、《丝路文明》主编。兼任国家社科基金评审专家、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副会长、中国唐史学会副会长、中国敦煌石窟保护研究基金会理事、浙江省敦煌学与丝绸之路研究会会长。长期从事敦煌学与丝绸之路研究,个人学术论著有《敦煌文书与唐史研究》《敦煌学通论》《唐宋之际归义军经济史研究》《敦煌文书与中古社会经济》等,主编有《转型期的敦煌学》《百年敦煌学:历史·现状·趋势》《丝路文明的传承与发展》等。

■对话背景

“敦煌的女儿”樊锦诗,与武汉大学考古专业创办者彭金章,同是北京大学考古系毕业的高材生。夫妻两地分居19年,终于相聚于敦煌莫高窟。樊锦诗晚年登上央视《朗读者》节目时,彭金章总结他们的感情是“相恋未名湖,相爱珞珈山,相聚莫高窟”。后来,樊锦诗将“相聚莫高窟”改为“相守莫高窟”。她说,“相守”也是几代敦煌人的写照。

8月13日,刘进宝教授做客湖北省图书馆“长江讲坛”,主讲《“莫高人”的敦煌情——从常书鸿、段文杰到樊锦诗》。敦煌研究院三代掌门人的故事,让听众深受感动。讲座后,极目新闻记者对刘进宝进行了专访。

三代敦煌人都有重要贡献

极目新闻:你在讲座中说到敦煌研究院三代掌门人的故事,大众对常书鸿、樊锦诗比较熟悉,对段文杰却不太了解,这是为什么?

刘进宝:我之前与敦煌研究院的领导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常书鸿曾留学法国,1944年任敦煌艺术研究所(敦煌研究院前身)所长。当时能到法国留学的人很少,在敦煌艺术研究所的筹备工作中,他也让世界熟知。常书鸿的女儿常沙娜也很有名,她曾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院长、全国政协委员,后来到清华大学任教。子女对常书鸿研究的传承,也是他比较知名的一个重要原因。

樊锦诗有名,主要是她执掌敦煌研究院时,国家和世界都高度关注敦煌。媒体在宣传中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敦煌守护神’常书鸿”“‘敦煌的女儿’樊锦诗”,都是媒体记者在报道中最先提出来的,后来人们一提起两人,就会用到这些词。

段文杰主持敦煌研究院的工作,主要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一时期,媒体没有那么发达。但段文杰对敦煌的贡献是非常大的,他对敦煌艺术研究的深度、对敦煌壁画临摹的力度,至今无人超越。在组建中国敦煌石窟保护研究基金会、引进和培养人才、创办《敦煌研究》刊物、与国际敦煌学者的交流等方面,他也做了大量工作。所以,我称段文杰是“敦煌事业的开拓者”。

刘进宝(后左)和樊锦诗、段文杰合影 本版图片由长江讲坛和受访者提供

早年敦煌的艰苦难以想象

极目新闻:早年敦煌的生活有多艰苦?

刘进宝:常书鸿等人第一次去敦煌,是1943年2月。他们先坐车到甘肃兰州,再转车到安西,之后坐牛车到敦煌,直到3月27日才到达莫高窟。常书鸿出发前,有人对他说,路上可能没有水喝,要喝马尿。常书鸿后来回忆,他们还算幸运,路上没有喝马尿。这样的艰难困苦,现在的人很难想象。

当时敦煌没有蔬菜,喝的是苦水,从外地去到敦煌的人要适应很长一段时间,期间常常拉肚子。敦煌早晚温差大,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1984年,我从敦煌回兰州时,在安西柳园车站旅舍就体验过一回:白天很热,我买了一个西瓜,到了晚上很冷,就只能围着火炉吃西瓜了。

从莫高窟到敦煌县城,多数时候只能步行,需要走4个小时。运气好的话会遇上牛车。那些敦煌学者的子女在县城上学,周末接孩子们到莫高窟团聚,第一件事是给孩子们灭身上的虱子。

所以,能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坚守在敦煌,是非常不容易的,是需要奉献精神的。我常常感慨,敦煌学者们不仅奉献了自己,还奉献了子女。很多人的子女在偏远的敦煌没能接受良好的教育,成为他们人生的遗憾。

樊锦诗也曾想过离开敦煌

极目新闻:樊锦诗曾说,她一度也想过离开敦煌。

刘进宝:樊锦诗和彭金章是北大考古专业同学,1963年毕业后,一个分配到敦煌工作,一个分配到武大工作。后来樊锦诗到武大和彭金章结婚,之后怀孕、生孩子都是她一个人。孩子出生后,她也只能托付给亲戚照顾。樊锦诗曾说,和家人分别的19年里,她有好几次想过离开敦煌,与家人团聚。最后,甘肃省与武汉大学协调,把彭金章从武大调到了敦煌,夫妻俩才得以团聚。

2017年初,中央电视台《朗读者》节目邀请樊锦诗参加,她本来是拒绝的。当时彭金章已经病重,他爱看这个节目,鼓励樊锦诗参加。为了老伴,樊锦诗最终决定接受邀请。上节目前,她需要对自己的人生经历进行概括性总结,于是有了彭金章的“相恋未名湖,相爱珞珈山,相聚莫高窟”之语。樊锦诗到节目组后,觉得“相聚”二字不太好,“私自”将其改成了“相守”。她回到上海后,将改动告知彭金章后,他很赞同,认为改得好。樊锦诗后来对我说:这里的“相守”,不仅指她和彭老师两个人的相守,还是一代代敦煌人的坚守。

樊锦诗从不拔高自己,从来不把自己的成就当成是个人的,而一直说是大家的。她写了《我心归处是敦煌》这本书,我在书评中这样评价:“别人看了不摇头,自己看了不脸红。”她觉得这是所有书评中最贴切的。

2019年,樊锦诗获得“吕志和奖”。这个奖每年只评选一个人,奖金2000万元港币,相当于1800多万元人民币。她把奖金全部都捐了出去。她说:“虽然这个奖颁给了我,但实际上是奖励几代敦煌人所做的工作。”从这些事情中,大家也可以看出樊锦诗的为人。

彭金章去世后,80多岁的樊锦诗仍心系敦煌。每当看到春节时她和敦煌研究院的职工一起在食堂包饺子的照片,我心里更加清楚:樊锦诗离不开敦煌,她已将自己融入到了敦煌,敦煌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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