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7日 文化频道最新文章 文化频道最新文章

对谈心理学者李雪:为什么很多人的亲密关系,只是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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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Abel Korzeniowski-Satin Birds+Revolving Door

歌曲:Joni Mitchell-Both Sides Now

写在前面

建立亲密关系,本是为了体验爱与被爱。

可身处其中的我们,往往不知不觉把关系带到权力争夺的歧路上,用频繁的争对错、争高下,让佳偶变怨偶。

为了迫使伴侣服从自己的意志,操控手段明的、暗的、软的、硬的……细数惊人。

如何获得爱?如何给予爱?如何开启高质量的亲密关系之旅?

或许我们都需要一次从头梳理。

为此,我代表尹建莉父母学堂《破界对话》栏目,再次邀请心理学者李雪老师进行对谈,解析典型现象背后的原理。

李雪老师

李雪老师是“李雪爱与自由”“初心心理”两平台创始人和主理人,著有《当我遇见一个人:母婴关系决定孩子的一切关系》《走出剧情》《有限责任家庭》等畅销好书。

她分享的心理学内容,多由真实勇敢的自我剖析深入,令读者感叹一针见血、痛快淋漓。

此次围绕亲密关系议题的对谈中,李雪老师不改本色,不仅带来了透彻观点,还带来了相伴六年的男友建峰(以下或称“店长”),和他们共同创造的情感经验。

(阅读提示:本文约17000字,划分为15小节,篇幅较长,建议您安静品读,或浏览全文小标题后,先从感兴趣的小节读起。亦可点击文首音频,收听全文。)

关系中的自恋陷阱

学堂:

据我所知,李雪老师和店长是“姐弟恋”?

李雪:

是的,我是“80后”,他是“90后”,我们相差九岁。

学堂:

店长是您的心理学同行吗?

李雪:

不是。我们认识的时候他刚大学毕业一年,在某公司任普通职员。

学堂:

你们一位是数百万人追捧的知名学者、畅销书作家,一位是初入社会、资历尚浅的大学毕业生,男方年龄又比女方小不少。

在很多人眼里,这岂不是很不般配?

李雪:

呵呵,的确,我们刚在一起时,我的所有朋友都不看好,都认为“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分手的”。

但六年后的今天,大家都觉得“你们俩真合适”。

学堂:

我很好奇:

这种双方条件悬殊、强弱分明的关系,其实很容易发展为俯视与仰视、掌控与被掌控、碾压与被碾压的权力关系,而不是爱的关系。

但你们却出人意料,六年间平等相处,持续给彼此带来爱的滋养。

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先把核心问题抛出来放在这,也留个悬念,接下来我们就从这里出发开始今天的对谈吧。

李雪:

好呀。

学堂:

据我观察,世间伴侣常在大事小情上争“谁对谁错”“谁听谁的”。

双方都觉得自己最正确,自己认同的道理、规矩,对方应该服从,对方如果不服从,就是他不识好歹、不辨是非、无理又无情。

争执下来,双方都一肚子愤怒和委屈,对关系也造成水滴石穿的破坏。

权力争夺一开始,爱就消失了。

怎么理解这一现象?

李雪:

在一起生活的两个人,肯定会有对同一个事的不同看法和期望,这时候就出现两种走向:

一种走向权力争夺——

双方焦点放在:这个事,如我的意还是如你的意。

另一种,走向爱的关系——

大家焦点是:我清晰自己的需求,同时也去倾听、理解你作为我之外的一个个体,有着怎样的感受和需求,然后尽可能地去满足双方。

例如:

我和男友之间就常发生,晚饭他想吃这个,我想吃那个。

存在分歧怎么办?

如果确认双方渴望都比较强烈,那么我们会在其中一家吃,同时叫另一家的外卖;或者上半场在这家少吃点,下半场再去那家吃。

我们关注的焦点,不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而是如何创造性地满足两个人。

学堂:

喜欢争“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实际上是在争什么?

李雪:

争自恋(的满足)。

学堂:

像吃饭这种事,可能还比较容易同时满足双方,有些事如果只能做一种选择,怎么办?

李雪:

这时,在意自恋的人更会起来争“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而爱的关系中,双方会回到一个事实的位置去看:

同一件事,为什么他有这样的想法,我有那样的想法?事实上哪种方案更合理,对达成目标更有利?能否结合两种方案,得出更优版本?

遇到这种情况,我会特别感谢男友提出和我不一样的看法。

因为谁都不是完人,大家做出的判断,都基于自己过去的经验和所掌握的有限信息,这时,他的异议可能刚好弥补我的认知盲点,并把我从某种偏执当中拉出来。

我经常跟建峰说:

“不要因为我是‘李雪老师’,年龄和经验多一点,你就放弃发出你的声音。

尤其当我表现得很强势,扬言‘事情就应该这么办’的时候,往往是我最容易掉到自恋陷阱里的时候。

请你这时候努力保持你的独立感受和判断,给我反馈。”

这就是一个正向的互相促进成长的关系。

学堂:

总结一下:

有爱的关系,特点是:在关系中,我也可以存在,你也可以存在。

权力争夺的关系,特点是:双方或一方拼命维护自恋,一定要让对方听自己的,你死我活。

李雪:

对。

学堂:

自恋是什么?一个人为什么要拼命维护自恋?

李雪:

自恋是一种原始的未分化的状态,无法把别人和自己区分开来,也无法把自己的情绪、念头、意志,和自己这个人区分开来。

对高度自恋的人来说,别人否认了他的想法,就等于在攻击他这个人的存在。

别人说“你这个想法不符合现实”,在他听来就是“你这个人太傻了,怎么不去死啊”。

走出自恋是,区分我和他人是两个人,区分我的情绪、念头、想法,并不等于我这个人,能够如实如是地探讨问题。

学堂:

一个成年人,仍处于原始未分化的高度自恋状态,是什么原因?

李雪:

首先缘于,在他的童年,父母和他是未分化的。

例如,他妈妈可能总叨叨:

你怎么还在看手机?

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动画片只能看十分钟,你为什么不能遵守承诺?

这样的妈妈,坚信她认为的“正确”就是天下公理,孩子和她是一体的,孩子也理应认同她的“正确”。

妈妈去找孩子约定“动画片只看十分钟可不可以”,孩子通常会说“可以”,因为说“不可以”连一分钟也没得看。

十分钟到了,孩子还在看,妈妈就愤怒了:你居然和我不是一体的?

妈妈情绪爆发了,孩子通常会害怕,赶紧说“妈妈对不起”,然后把动画片关了。

这安抚了妈妈的心,让她觉得,哦,孩子又和我是一体的了。

父母没有办法区分,孩子和他是两个人,让孩子一直活在他的情绪中,孩子一不如他所愿,他就情绪拉满——

在这样的亲子关系中,孩子也没办法发展出现实边界,没法理解“他人和我是两个人”。

学堂:

您经历过这样的困扰吗?

李雪:

当然,我和我妈妈就处于严重的未分化状态。

学堂:

这会表现到您的亲密关系中吗?

李雪:

会呀。

例如,我问男友一个事,问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事应该怎么思考、怎么回答,他一张口,还没说完一句话,可能就前两个字跟我想的不一样,我就生气了。

好在我习惯了当有情绪的时候,去觉察自己情绪背后的妄想。

为什么人家话没说完我就生气了?

他是另外一个人,和我有不一样的想法不是很正常吗?

我是不是又陷入对方和我是一体的妄想中了?

学堂:

刚才您解释了“我和他人未分化”,请再解释一下“我和我的念头未分化”是什么意思?

李雪:

举个例子:

有些妈妈产后抑郁,小孩一直哭,妈妈的感觉是“我要被这孩子杀死了”,甚至想要自杀。

这个妈妈的内在剧情是:

我尽力做一个好妈妈,哄你,你就应该安安静静像个小天使,如果你一直哭一直哭,就打破了“我是一个付出的好妈妈,我可以把孩子照顾好”的念头。

这个念头碎了,她的感受就是“我碎了,我要活不下去了”。

亲子关系中很常见,孩子表现得一点不如妈妈的意,比如忘带水杯了,妈妈就不停地唠叨:

“我提醒你多少次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负责,你为什么还是忘带水杯了?

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次忘带水杯,要给我造成多大麻烦?”

非常小的一件事,她要说到孩子在那一刻简直活不下去。

妈妈为什么不停攻击小孩?

因为她的念头是“孩子应该记得带好他的东西”。

念头被事实打破了,妈妈就产生了生不如死的感觉,就禁不住把她的感觉投射到小孩身上——

通过把小孩骂得一无是处,让小孩也体会到生不如死,简直要以死谢罪。

我的念头等于我,如果这念头被事实打破了,要么我去死,要么你去死,必须有一个人为这件事负责。

更严重一点的,精神病级别的,我的念头等于全世界,世界就应该如我所愿。

学堂:

这种原始未分化的状态实际上是从亲子关系过来的,亲子关系当中没有解决,带到亲密关系中来。

李雪:

对。

人类出生前,母亲和胎儿确实处在未分化的状态。

母亲吃饱了,胎儿就吃饱了,母亲身体健康,胎儿就是安全的。

小孩刚出生的时候,也要延续这种感觉。

婴儿饿了,母亲就感应。做过妈妈的人知道,孩子一饿一要哭,哪怕妈妈不在家,她的奶水也会涨。

这是一种很美好的共生状态,让婴儿存活下来的必要的共生状态。

正常的母亲面对孩子哭,会感受到一股爱涌出来,很自然地去抱孩子。

活在封闭自体状态中的母亲,却在想:睡眠专家说了,你这个时候应该睡觉,你要是再不睡觉,你的脑神经就会发育不好,我要用“哭声免疫法”训练你。

母亲的偏执,会严重破坏母婴之间的连接。

作为小婴儿,是很无助的,只能仰赖母亲生存,他的小命是掌握在母亲手里的。

任凭婴儿怎么哭,母亲都不理,婴儿就感觉挣扎在生死线上,对世界生出恐惧和敌意,心想“你不理我,是要我死吗”。

在小婴儿的感觉里,世界要么是和他一体的,要么是和他敌对的。这时期孩子的偏执分裂是正常的,需要不断被爱意,被亲密的回应融合。

经过爱的融合,孩子会慢慢在安全感中走出偏执分裂,发展到“我是我,外界是外界,但我和外界之间可以有沟通,有良性互动”的状态。

如果这个良性互动一开始就没形成,孩子就容易卡在偏执分裂的状态,认为“这个世界要么顺应我,要么就是让我死”。

学堂:

小时候没有体验到亲子良性互动的人,长大会是什么样呢?

李雪:

没有得到过多少“妈妈愿意如我所愿”的互动,其实心里就会产生一种权力感。

我们说,不在爱的位置,就很容易跳到权力的位置,陷入“到底妈妈听我的,还是我听妈妈的”斗争。

在母婴权力斗争中,孩子是处于下位的,妈妈是处于上位的,处于下位很不好受,就会产生一种心理投射——

向加害者认同,希望在权力关系中,自己能做那个掌握别人小命的人。

这样的孩子长大成为父母,很容易把权力争夺模式带进新的亲子关系,这一次他终于占到上位了,于是会“狠虐”他的孩子。

就像最近一则新闻案例呈现的:

一位妈妈带小孩去景区玩,去之前跟孩子约定了到景区不能买吃的,到景区后孩子饿了想吃东西,妈妈就是不买,还得意地掏出手机打游戏,任孩子躺在地上哭了一个多小时。

新闻曝出后,底下评论一片叫好,说就是不能让孩子通过耍赖的方式得逞。

可孩子不是一开始就倒在地上哭的呀,孩子是太绝望了。

为什么妈妈宁愿在那打一小时游戏,看着孩子躺在地上哭,也不愿意走两步路,花上十块钱,给孩子买点吃的?

因为这里面有掌握权力的快感。

如果你说饿了我就给你买,那不是你主导我了吗?让你哭一个小时,我也绝不满足你,这样才能体现出我在权力关系的上位。

这样的人到亲密关系中,也一样热衷争夺权力。

就像很多夫妻会为“牙膏到底该从中间挤,还是从尾部挤”,争吵一辈子。

其实一支牙膏五块钱,从哪里挤根本不重要。

他们争的是“到底如我的愿,还是如你的愿”,谁能体验上位者的快感,谁得体验下位者的羞耻感。

何谓假性亲密关系

学堂:

您刚才举例说,您在亲密关系中也会时不时掉进自恋陷阱。

这时您会重视店长提出的不同见解,努力保持对自己的觉察,然后回到事实的位置,以照顾双方的需求为目标去解决问题。

可在一些亲密关系中,强势的一方对自己没有反思,弱势的一方又害怕冲突,不敢表达自己的感受和想法,怎么办呢?

李雪:

那就会塑造出不真实的关系。

学堂:

什么是假的关系?什么是真的关系?

李雪:

我们说,关系是两个人的,虚假的关系里并没有两个人,只有一个人。

他看不见真实的对方,让对方扮演着他想象中的人,对方等于只是个道具。

虚假的关系有可能表面是和谐的。

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你什么地方不能碰,你喜欢什么了,我为了得到一些利益,比如维系家庭的完整,保住社会地位,就和你维持表面和谐。

这是很多婚姻维系下来的一个实际状况。

学堂:

虚假关系中的人,其实是在自己跟自己玩——

我想要什么,你达到了,我就奖励你,你跟我想的不一样,你就该去死,根本没有在跟另外一个真实的人互动。

李雪:

对。

例如易卜生的戏剧《玩偶之家》中,娜拉的丈夫就在自己跟自己玩。

当娜拉不想再做丈夫想象中的完美人偶,渴望一段真实有力的关系,就出走了。

为什么你会爱上“错的人”?

学堂:

亲密关系都是从择偶开始的。

择偶时,大家一般都先抱有一个自己幻想的标准,例如:

女的希望男的经济条件好,忠诚,顾家;

男的希望女的漂亮,贤惠,孝顺公婆,愿意生孩子。

抱着这些标准找对象,是不是就在自己跟自己玩呢?

李雪:

这些标准显然都是从自体需求出发的,仔细看,无非是把父母对你的种种要求,转嫁到配偶身上。

择偶时,有一些这样的标准也很正常,但要知道,真实的亲密关系往往和你想象的大相径庭。

学堂:

大部分人理想的爱情,是自己期待的对方都能满足。

最好自己像婴儿一样,啥也不用干,对方都给准备好了。

李雪:

对,这是婴儿对完美父母的幻想。

碰到那个真正让你心动的人,可能一切想象的标准都不重要了。

学堂:

实际上一个人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是由什么决定的?

李雪:

人们大概率会找一个和自己父母表面上不像,但内核很像的人。

这样的人会对你形成致命的吸引力。

比如:

你父母可能是那种没文化、不讲理的人,你看到一个学历很高,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滔滔不绝的人,这人的高度自恋又和你父母一致,你就会控制不住地被他吸引。

因为我们大都活在改造父母的幻想中,所以需要配偶的本质和父母一样,才能改造他;又需要配偶看起来和父母很不一样,才会觉得改造起来好有希望。

遇到这样的对象,你会产生一种心脏里面被扯了一根绳子似的挂念,无比想和他在一起。

这种感觉出来的话,那八成是业力轮回又开始了,又要演一次“让我千辛万苦改造出完美父母”的八百集大戏了。

学堂:

这时人们肯定以为自己爱得很深,是很难悬崖勒马的吧?

李雪:

对,几乎没有人能在这种时候咔嚓转身,说断掉就断掉。

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对自己的觉察,看见自己改造父母的妄想。

一旦改造父母的剧本在你心里停演,妄想放下,你看见父母不讲理、胡搅蛮缠、要死要活,心里便不会再起波澜,看见曾对你有致命吸引力的那种对象,也就不会再起波澜,就能很容易看穿他学识渊博表象背后的偏执和自恋。

走出“第二性”剧情

学堂:

一般人择偶看重条件,一些社会普遍认可的条件,如白富美,高富帅。

外人起初觉得店长与您不般配,大约就是从这些条件看去。

您选择店长做伴侣,是看重什么呢?

李雪:

建峰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也没有钱,我选择和他在一起,是从我自己这个主体出发,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一个内心温柔善良,不自恋,能够稳定陪在我身边的人。

而他正好就符合我的需求。

家庭条件一般的男性,找一个比较有资源的女性,从这样的角度去看,你就会觉得“要警惕这种男人”。

这是把两个人的关系当成了一种算计。

真实情况不是这样的。

一个有主体性的人,时刻问的都是,我想要什么?而不是别人眼中什么样的男人才够条件,才拿得出手?

一个有主体性的人,需要什么,会自己去创造。

我需要金钱、名气、地位,我自己去创造,我不想从别人身上去得到,而且我认为也得不到,别人的钱永远是别人的,别人的成功也是别人的。

我就问自己,那么我还需要从伴侣身上得到什么呢?

答案只剩温暖、稳定、持久的感情。

学堂:

有的女性,一开始喜欢一个男的,也是觉得这个男的能满足她某方面的需求,但时间长了,她已经得到的好像就没那么重要了,眼睛就会去看她没得到的部分。

比如,跟邻居老公一比,跟闺蜜老公一比,就觉得自己老公什么都不行了。

这种现象怎么解释?

李雪:

这种现象是女性把自己所渴望的都投射到伴侣身上造成的。

邻居老公又升官了,闺蜜老公又换新车、买新房了……陷入这种比较,代表女性自己想要更好的生活,却认为伴侣应该替她去实现。

这是一个很大的第二性幻想。

学堂:

您曾有过这样的幻想吗?

李雪:

有过。

我的上一段亲密关系,被所有人看好,因为看上去实在很符合大家心目中“郎才女貌”的匹配标准。

当时的我,把自己想要的能力感、权力感都投射到对方身上,觉得他才华横溢、能在这世界上闯出一片天,我的理想也就都实现了似的。

经过十来年,绕了很大的弯路才发现,这是我的第二性剧情。

最终就是回到现实的位置,我想要什么,直接去创造,而不是等着男人带给我。

我刚跟建峰在一起时,他的收入就比我低很多,我也不认为他是“潜力股”,将来能赚大钱——回到现实的位置,连这样的幻想都不会存。

我有多大本领,做多大的事,得多大的收益。创造多、创造少,取决于自己的能力加上一些外在的机缘。

不光物质需求要自己满足,精神需求也不能都期待伴侣来满足。

比如我需要一些精神上的交流,我希望对方懂我,但发现对方没有这个功能,那我会付费去找心理咨询师。

当你不再在男人身上投射你想要的名利光环、能力、品质,你看男人,就会有一个“祛魅”的过程。

二十岁的小姑娘看四五十岁的成功男士,往往会觉得他们不仅有钱,而且谈吐优雅,学识、阅历广博。

等她亲自奋斗二十年之后再看,就会怀疑,他们真的有那么深刻和高级吗?也不过就是很普通的人罢了。

当我们专注发展自己,而不是自己内心缺的,到男人身上去寻找,那么再遇到具备出色能力或美好品质的人,我们可以平静、单纯地欣赏对方,对方却无法再对我们构成致命吸引。

活出完整的自己

学堂:

通过养猫,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小时候我一直偏心我家那只外表潇洒帅气、脾气冷酷甚至有点暴力的小公猫。

结果长大后,我选择的初恋对象,也是个外表潇洒帅气、脾气冷酷甚至有点暴力的人。

李雪:

你说的是亲密关系中很常见的一种心理动力。

我猜成长过程中,你自己内在有个洒脱的部分一直被压抑着,活得比较黏腻,于是就会着迷于看上去潇洒的形象。

如果能把你自己被压抑的洒脱活出来,就会对那种人有免疫力了。

学堂: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我们会试图通过找寻另一半,让自己完整起来,但最终,我们还是要借助亲密关系这面镜子觉察自己,把自己希望从另一半身上找的东西,亲自活出来。

李雪:

对。

以前有个男人很喜欢我,我就问他喜欢我什么。

他说,我觉得你是一个那么闪光、傲娇的小公主,你就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关注和喜爱。

我说,那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其实也应该是一个可爱的小王子?

其实这是他想要的。

他希望自己是群体中那个闪光的、被关爱的人,但是他不敢想。

他可能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特殊的才华,就把他的美好愿望投射到我身上,看到我这个“小公主”获得万千宠爱,就好像他那个“小王子”也被满足了。

于是我跟他说,把你想要的爱都放在我身上,过一段时间你就会觉得累,嫉妒我,“凭什么你得到那么多”,就会走向一个很不开心的结局的。

学堂:

就像亲子关系中,缺爱的妈妈对孩子倍加宠爱,努力把自己没得到的都给孩子,但看到孩子活得很快乐、很闪光,又会感到失落,因为她最想要的东西她自己没有亲自得到过。

李雪:

是的。

我们希望找到另一半,和自己契合上,就完整了,这种想法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把缺的那一半投到别人身上去,自己内心始终是缺的。

如果一个男人因为我的细腻、有灵性、感知力强,对我很痴迷,但却不去发展他自己对事物的细腻感知、好奇心、探索力,那么时间长了,他对我的爱就会转变成对我的怨: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怎么这么矫情?

事儿怎么这么多啊?”

看见和欣赏对方身上有的,同时在自己内心也去发展这一块。

双方作为独立的个体,都活得越来越完整,这样才不会因爱生怨。

选择比努力重要

学堂:

店长身上有什么特质是您不具备的,当初吸引到您,并让您通过向他学习,也逐步发展起自己缺的部分?

李雪:

这个特质是自我接纳。

建峰比我小九岁,没有八块腹肌也没有钱,却非常自信地追求我,我就很好奇了:

这个人一无所有,为什么能如此自信呢?

我这个“80后”,从小受的教育是“你不够好,永远不够好,你要更好”,导致我永远在自我否定,自我鞭策,对自己说“不优秀,你去死吧”。

突然看到另外一个人,竟然真的可以无条件自我接纳,我就好感动啊。

他的存在打破了我的惯性,让我知道,哪怕什么都没有,哪怕不够好,也可以活。

学堂:

店长为什么能这么自我接纳呢?

建峰(店长):

看书比较多吧,看到了天才打小是啥样的,对比一下发现自己和人家不太一样,那就算了。

学堂:

很多人看了很多书也还是不能接纳自己呀,看到书里的人物优秀,反而更有理由指责自己了。

建峰(店长):

我是通过看书就明白了,知道了自己的边界,于是产生了一种很现实、很踏实的感觉。

李雪:

相反,我打小就觉得自己应该是天才,舍我其谁,一直生活在一种没有边际的头脑的躁狂当中。

学堂:

你们是差异性这么大的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不会有冲突吗?

李雪:

有啊。

比如一开始,我难免活在我一个人的想象里,觉得他做有些事是没逻辑的,就特别生气。

我甚至骂他:

“你肩膀上扛着个脑袋,却不会用吗?做事之前,也不思考下办事的逻辑吗?”

学堂:

这种话在我听来是很重的,像家长训孩子,领导训下属,如果有人这么训我,我会恼羞成怒,觉得这关系处不下去了。

李雪:

对呀,所以建峰当时的回应,就很让我感动。他平静地说:

“我还年轻,进步空间还很大。”

学堂:

啊?哈哈哈。

李雪:

我从小生活在“不优秀不配活”的紧张感里,突然来了一个人,他很放松,“没逻辑就没逻辑呗,我也能活呀”,给了我一个不一样的感受。

我突然觉得这是他很大的一个优点。

他的回应促动了我去自我觉察,走出自恋的视角,回到现实的位置。

现实的位置是:

我比他大九岁,在某些方面,我当然经验和逻辑要比他强了,这不是很正常嘛。

而且我一直注重去培养自己的逻辑能力,我为什么要拿我擅长的东西去碾压别人,要求别人呢?

他有他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他是另外一个人,不是我想象的一部分。

觉察自己,走出自恋的想象,就能够去看到一个真实的他。

真实的他当然在专业所长上不能和我比,也没有必要去比,但是他有让我很欣赏的地方——他的放松,高度的自我接纳,结实的人格。

学堂:

女朋友骂“你怎么不带脑子,没有逻辑”,一般男人都很爱面子,第一反应会是,“你才没脑子,你才没逻辑,老子逻辑好得很”。

哪怕他真觉得自己不如人,也不会服软的。

店长没有听到批评就跳脚,也没有“好吧,你强势我就讨好你,跟你维持下表面和谐”,而是很平和地说一个事实。

这是怎么做到的?

建峰(店长):

这里边有两点:

第一,我知道自己天资一般,那么我就像个凹坑一样,比我厉害的人,流淌过来都是资源,我为什么要拒绝资源,而不是把资源接住呢?

第二,骂不算啥,前女友还打我。

学堂:

哈哈哈,店长太逗了。

也就是说,同样是伴侣一方说了批评指责另一方的话,另一方怎么看待和回应,也会直接影响互动的走向。

另一方立刻跳脚、反击、对抗,两个人就更有可能陷入“你对还是我对”的权力争夺当中,而背离爱。

请以这件事为例继续讲一讲,一段关系在一个个互动时刻,走向权力争夺,还是走向爱,关键在于什么?

李雪:

我觉得关键在于,你自己和你选择的伴侣,自恋浓度是否比较低,或者至少能对自己的自恋反应保持觉察。

自恋浓度低的人,不会去幻想“老子就是很牛逼”,而且能够清楚地区分人和事。

这件事当中,建峰就自恋浓度比较低。

我说他“做事没逻辑,不带脑子”的时候,我已经人事不分了,但他能分得清——

“如果我这个人是好的,只是这件事没做好,那就下次提升呗。”

当我处在高浓度自恋当中,他的回应一下就让我放松下来,一下就意识到,原来不必你死我活。

我的觉察也就启动了,就能看到我用自己的优势去要求对方的不公平。

这样,在这一互动时刻,我们的关系就朝着爱的方向走了。

学堂:

所以,找对象时需要重点考量对方的人格发育水平。

如果你选择了一个自恋浓度高,特别容易暴怒的人,你们的关系就很难往爱的方向走。

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李雪:

在婚恋上,选择比努力重要一万倍。

你选了一个自恋浓度比较低的人,不需要怎么努力,就可以过得很舒服。

你选了一个自恋浓度高的人,你累死,这个关系也是痛苦的。

怎么选?

发生一些冲突,遇到一些困难的时候,去观察对方,当然也要观察自己,你们是怎么面对这个事的?

站在现实的位置解决事情,就算事情解决不了,我们也可以好好活下去;还是说,你是错的,责任在你,你怎么能这样……马上丢锅。

比如,小孩子摔了一跤,可能是爸爸妈妈没看好。

这个时候,孩子摔了是既成事实,还能做些什么?

自恋浓度高的人会第一时间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

“你怎么看孩子的呀?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地面要拖干净,就是不拖,你看孩子摔了吧!”

这样的人,哪怕他社会地位很高,收入很高,你们在一起一定也是一场噩梦。

爱的关系是,双方谁都可能遇到倒霉事,谁都可能犯蠢,这种时候双方会站在一起去面对事情。

觉察你的自恋反应

学堂:

这个好难,很多时候,遇到事,其中一方觉得自己利益受损了,会立刻起来咬另外一方,好像另外一方得赔给他,否则就过不去了。

李雪:

你说得特别精准,感觉就像是“你让我受损失了”。

比如伴侣两个人出门,一个人开车,撞了。

心理发育水平正常的人,会先看看开车人有没有受伤,没有受伤的话是不是有惊恐,安抚一下他,然后报保险,该干嘛干嘛。

很多人不是,他们会脱口而出:

“你怎么又不好好开车,把车撞了!

你知道你给我添了多大麻烦吗?

耽误我的时间!”

哪怕这些话没有说出口——他受的教育让他觉得不能说这样的话,但他眼神里那种冷漠,那种憎恨,已经暴露了他的高浓度自恋。

学堂:

您的描述,令我联想到我自己在亲密关系中的高浓度自恋反应。

某天,男友换床单时突然“啊”地惊叫了一声,原来是他不小心把脚磕床腿上了。

他的叫声吓了我一跳,那一刻,我明显觉察到我心里升起了厌烦,想开口指责他,只是忍住了。

李雪:

这是特别好的觉察。

当伴侣的行为出乎意外,不如所愿,马上产生厌恶、愤怒、想去攻击对方的冲动——是自恋受损之后的标志性反应。

有这种反应没关系,重要的是觉察马上跟上来。

知道这是自恋受损的反应,不是爱的反应,你就可以从业力的巨大惯性中后退一步,回到现实的位置。

去关心一下他有没有受伤,如果他受伤了,帮他处理伤口,他不能继续换床单了,那你去把床单换好。

这样一遍遍地去改写自己的脑神经回路。

我说的不能要的那种伴侣,是对自己的自恋反应没有任何觉察的人。

只要我们对自恋反应有觉察,就有机会塑造成长性的关系。

盯自己,不要盯对方

学堂:

很多人已经结婚了,有孩子了,才意识到自己或伴侣心理发育水平有问题。

夫妻两人很难有爱地沟通,动不动就陷入维护自恋的争斗。

一方或双方都为此感到很痛苦,又犹豫该不该放弃这段婚姻,您的建议是?

李雪:

确实很难做到当机立断地结束一段关系。

关系的发展是有自然而然、瓜熟蒂落的过程的。

要么到一定程度自然脱落,要么到一定程度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我们能做的是什么呢?

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身上,觉察和成长自己,而不是成天盯着对方,琢磨这个人还能不能要。

如果你觉得你的伴侣自恋浓度高,那么你要想,你能和他在一起,说明你俩水平差不多啊。

先看看你自己,他身上那些令人讨厌的自恋表现,你有没有?

对自己的自恋反应保持觉察,不断让自己回到客观现实去做事。

长此以往,你的心理发育水平就会提高。

一开始你俩差不多,彼此看不顺眼,你成长到一定程度了,就可能发生两种情况:

一种是对方看见你的变化,觉得你状态越来越好,他很好奇,也想向你靠近,他开始主动成长;

一种是对方就不变,但你继续提升自己,某一天,这段关系一定非常自然就断掉了,不需要你下个“我一定要离婚”的决心。

对方都不会和你纠缠了,因为你俩的频率纠缠不上了。

以上两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大约是一半一半。

学堂:

关系朝好的方向发展,有什么必要条件吗?

李雪:

必要条件就是,先成长的这个人真的是在专心发展自己,没有一边成长一边盯着伴侣:

“你怎么也不进步一下呢?”

“李雪老师这么好的思想,你怎么不学一学呢?”

没有对对方的期待。

就像我们讲亲子关系一样,父母想要热爱阅读,就自己去读,不要一边读一边眼睛瞟着小孩,他怎么还不来读书?

不较劲,就不受苦

学堂:

寻常夫妻,大都会为生活习惯不同而争执,例如女的嫌男的吃饭吧唧嘴,男的嫌女的买衣服没够。

这种怎么解决?

李雪:

我设计出来售卖的衣服里有一款连体裤,用的很贵的料子。

有天建峰看到账上有笔九千块钱的支出没写用途,就问我买啥了。

我拿出做连体裤的衣料给他看——就那么一小块,他瞠目结舌:“我的天呐,这才能做几件衣服啊?”

我说:“可以做两条连体裤,剩下的能给你做件衬衫。”

他说:“那这成本也太高了,卖连体裤肯定要亏钱了。”

我说:“亲爱的,你看这料子多美,是很贵,但它很稀有,我觉得值这个钱。至于亏不亏,你算了就烦恼。日子能过就过了,为了避免烦恼,我们以后不要算账了。”

然后我们就各自回归了平静。

学堂:

所以,你们的处理方法是,就当这事没看见?

李雪:

对。

学堂:

别人会觉得,这叫什么啊?怎么能装没看见?这事在我这过不去呀!

李雪:

他找的这个女朋友就是这样,喜欢买一些昂贵的布料,从投入产出上看是很不划算的行为。

但这就是一个事实,并且李雪也没有打算改,那你为什么要跟现实去较劲呢?

较劲就会受苦,那就不如不较劲。

建峰明白这一点,所以不会妄图改变我的现实。

学堂:

一方嫌另一方吃饭吧唧嘴的事也类似吧?

要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更好,但大部分人遇到这种情况是会较劲的,甚至威胁伴侣“再不改,就跟你离婚”。

李雪:

能为这种事吵,说明双方身上都是有“钩子”的。

一方可能在想,吧唧嘴很恶心,吧唧嘴等于没教养。

另一方可能在想,你见不得我吧唧嘴,就是瞧不起我们农村人吧?

如果一方没把吧唧嘴和教养联系在一起,或另一方对他自己很接纳,很能区分人和事,不觉得别人挑剔吧唧嘴的事,就是在攻击他这个人,就是看不起他,那纠缠就不会发生。

其实,伴侣吃饭吧唧嘴,爱买衣服,爱打游戏,不爱收拾屋子,等等,就是生活中的一些现实而已,接受现实,不加剧情,就啥事没有。

就像你家房子没有五百平米,你也不爽,但那就是一个现实,你也不会说因此就活不下去了呀。

学堂:

人为什么会受苦?

通常人们会觉得,自己受苦是外界造成的,比如我痛苦就因为我老公吃饭吧唧嘴,他不吧唧嘴,我就不痛苦了。

您却说,不较劲就不受苦。

李雪:

苦不来自于外在,来自于我们对抗外在的现实。

吧唧嘴,从客观物理现实上,真的能让你这顿饭吃不香吗?

我们知道,声音并不能导致食物变质,是你的较劲——你一上头,觉得“这男人的臭毛病,我就扳不过来了吗”,让你这顿饭吃不香。

学堂:

我们可以做选择吗?介意吧唧嘴的话,就遇到吧唧嘴的男人,坚决不要。

李雪:

当然可以,但到最后你大概率会发现,真实的伴侣,没有这个“毛病”,就有那个“毛病”。

遇到这种情况,你不如平和地表达请求:“亲爱的,你要不要试一试不出声吃饭?”

如果对方愿意那很好,他不愿意的话,就尊重他的选择。

当你后退一步,接纳这就是事实,心情很愉快地吃饭,那么对方不再吧唧嘴的概率反而会提高很多。

因为他看到,你不发出声音吃饭,吃得也挺香,家庭氛围也挺融洽。

可能在原生家庭当中,他吃饭发出很大声音,是为了缓解家里紧张的吃饭氛围。

他吃饭的时候,父母会盯着他说“我们儿子真能吃,看这饭吃得多香”。

他就形成了一种无意识的紧张,要讨好父母,表现出很能吃、吃得很香的样子。

当伴侣不再想去改造他,他的心就安生下来了,“吃饭必须要发出声音”的紧张感就缓解了。

他可能就会发现,他发出声响也可以,不发出声响也可以,一顿饭吃很多也可以,不吃也可以——很自由,没必要证明自己了。

学堂:

在您看来,这种不较劲,适用于亲密关系中的任何事吗?

在任何事上,我们都不可能成功改造伴侣?

李雪:

对。

我们永远不可能改变对方。

对方变了,也不是我们改造的,是人家自己想要做出改变。

一个人会朝好的方向转变,前提是,你放弃对他这个方面引导和改造的欲望。

和亲子关系中所呈现的规律一样,你越操控小孩哪一方面,小孩哪一方面发展得就越糟糕。

建峰现在做事越来越有逻辑了,是缘于我放弃改造他的妄想之后,他自己渴望有更多的思考和逻辑了。

如果我要跟他较劲,经常说“你这样想不对,要那样想”,很大程度上会遏制他逻辑智力的发展。

像成熟女性那样处理问题

学堂:

在某一件事上老忍不住跟伴侣较劲,也代表着背后有我们自己的匮乏吧?

例如,我很介意伴侣晚回家的时候,是不是提前告知我。

如果他没提前告知,到点了他没回来,我心里就很慌,就会产生各种臆想:

他忘记说了?

他觉得这不是大事不用说?

还是他根本不重视我?

我有一点觉察,知道产生种种担心,核心原因是我自己安全感不足。

如果没有这点觉察,可能就要万般委屈地找对方去闹了。

李雪:

你举的这个例子很经典。

“晚回来告诉我一声,这么小的需求你都不能满足吗?”

这种情况下,很多女性心里都会冒出这样的哭喊。

那种无边无际的绝望,男人冷漠、女人不被爱的八百集内心戏,能把人淹死。

学堂:

不过面对同样的情况,如果我当时的需求、状态不同,情绪反应也会截然不同。

比如我工作很累,下班回来就想不受打扰地刷会儿剧的时候,就不介意伴侣晚回家,甚至连是否告知我也无所谓。

觉得他不回来我更自由,最好没人打扰我,让我多玩一会儿。

李雪:

你看,这就更清楚地说明了,我们的情绪不是别人造成的,左右我们情绪的,只是我们自身的状态。

认识到这一点,就会获得一种自主感——我的情绪开关并不在别人手里。

当我感到不安,我可以去感受身体,感受呼吸,可以去看那个引发我不安的剧情——

他晚回来怎么就不能告诉我呢?是不是想把我抛弃?

从这种偏执的自恋的剧情里后退一步,回到事实中——

对方就是没告诉我呀,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在当下的事实中,我是有自主权的,我可以选择演那个“我不被爱,我好可怜”的剧本,也可以选择演别的。

我们想象一下,一个心理发育高度成熟的女性,会怎么处理这个事?

男友没回来,我就活不下去了吗?事实上,他回不回来,都完全不影响我一个成年人的生存啊。

那个当下,我可以想干嘛干嘛,自己做饭吃,叫外卖,约闺蜜聚会,读书,看电影,出去听音乐会……

如果我就是希望男友每次晚回都告诉我一声,那么就向男友清晰表达我的需求。

他还是经常做不到的话,我就会看,这件在我看来比较容易的小事,他却做不到,是不是他的内在有什么在障碍着他呢?

我可能会跟他谈一谈:

“我观察到你做这个事似乎有困难,我想了解一下你在担心什么?

你会不会觉得,如果告诉我你不回来,我会很失望,然后让你的心也揪着?”

他可能觉察了一下说:

“哦,每次想到要打电话给你,告诉你我晚上不能和你吃饭了,我就有一种心揪的感觉,我就会想象你在家饭也吃不上,好可怜呐。”

我就会坚定地跟他讲:

“如果你告诉我你回不来,我会自己点外卖,做菜,或者约朋友出去吃,我不会困在一个无助的状态里。

就算你不回来我就吃不上饭,那也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要调整的。

我的情绪不是你的责任。”

这样的沟通就把他从想象拉回到现实。

他就会知道,打个电话给我,只是告知一个事实,没有那么多剧情故事要上演。

学堂:

所以,是感到痛苦的人要先向内看,去觉察自己,走出剧情,回到现实的位置。

李雪:

对。

你自己站稳了,才有可能带着抱持,去了解对方。

如果对方陷入剧情深坑,你去拉他一把。

只有很小的概率说,对方真的不在乎你,如果是这样,关系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即便真是不在乎你,看清楚了也好,该分就分了。

学堂:

难点在于,大部分人痛苦时,意识不到是自己掉进剧情的坑了,总渴望对方先改变了来拯救她,不愿意自己往外爬。

现在您不仅让她自己先出来,还让她去拉对方,她会觉得,凭什么?

李雪:

为什么不去自救呢?为什么不去自我成长呢?为什么要吝啬这种能力呢?

学堂:

一些女性会有这样的心理:

同一样东西,如果有男人送我,我就觉得自己更有价值,更优越,如果得靠自己努力得来,我觉得自己很可怜,很委屈——

为什么别人能得到现成的,我就必须得靠自己?我这人是不是吃苦受累的命啊?

李雪:

这又是一个第二性剧情。

你是愿意活成一只宠物猫,别人赏你小鱼干你就有得吃,别人不赏你就没得吃,还是愿意活成狮子王,可以自己去打猎,去创造自己的地盘?

你选择做宠物猫,就要接受你没有能力自己去打猎这个现实,接受朝不保夕,永远不可能真的被尊重。

你问我什么是安全感?我永远不会觉得,别人愿意给我100根小鱼干是安全感,我会觉得,我自己成为狮子王,我能去打猎,这才是安全感。

抛开物质层面安不安全这个层次,当你能够自己去打猎,那种生命体验的丰盛,别人给你十个亿也换不来。

你的亲密关系里,为什么没有爱?

学堂:

很多中国家庭,丈夫按点上班,工资都交给妻子,没去外面花天酒地,妻子勤勤恳恳做家务带孩子,也没有外遇。

在外人看来,这算得上无可指摘的丈夫,无可挑剔的妻子,完整和谐的家庭了。

可这个家庭中的每个成员,却都感受不到爱,彼此好像只是责任和义务的关系,为什么?

李雪:

责任和义务的关系,听着好孤独。

从始至终都是独角戏,我把我的台词唱了,我可能是赚钱养家不出轨,她可能是洗衣做饭带孩子,然后就没了。

至于对方是谁,对方在想什么,对方的感受是什么,一概不知。

这完全是自体的心理发育水平,只有自己没有对方。

我的责任就是做饭,那一刻对方在哪里,他在想什么,他想不想吃饭,吃饭的时候他的感受是什么,都不存在。

学堂:

看上去双方都付出很多,但是没有看见对方,只是在表现自己,积累情感或道德上的筹码,想证明:

你看,我都做到ABCD了,我算得上好丈夫/好妻子了吧?

李雪:

对,那是一个人的故事,没有爱。

爱是,我存在,你存在。

我要做饭,那首先是我想吃饭,我想吃什么呢,我想喝鸡汤,我从始至终跟自己的感受、需求,跟食材,都是有连接的,我是存在的。

通常这样做出来的饭菜也比较香。

叫小孩叫老公吃饭的时候,会欣喜地告诉他们,我炖了一锅鸡汤。

对方呢,有可能喜欢喝,就跟你一起喝了,有可能他今天不饿,或身体不舒服不想吃,那他不喝就不喝了,你可以问问他要不要吃点别的。

这就是一个我也存在,对方也存在的有爱的关系。

对方喝或没喝你做的鸡汤都不重要。

学堂:

首先,这个“我”得是在的。

当我把做饭当成要去完成的角色要求时,其实“我”也不在,我没有想,我是不是想吃饭,我想吃什么,我跟食材有没有连接,我心情怎么样……都没考虑。

做这件事时,不光对方不在,连“我”都不在!

如果我不能连接自己的感受的话,那更加不可能去连接对方的感受。

这样,我变成了一个做饭的工具,对方变成了一个吃饭的工具……

讲到这一块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悲伤——为什么我们会把自己变成工具?

如何摆脱关系里的工具感

李雪:

很多人都被困在工具感当中。

他们说,工作是我自己选的,伴侣是我自己选的,孩子是我自己生的,但是我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工具,感觉好累。

为什么会这样?

想一想,在我们小时候,家长跟我们说的话都是:

书你背熟了吗?

题你做完了吗?

有没有考满分?

你应该向谁谁谁学习!

你应该做到什么!

什么道理是对的,你必须记住!

我们这代人,几乎没有家长问过你:

你的感受怎么样?

你喜欢什么?

你想要什么?

你怎么看这个事?

从未允许你以自己为主体,去感知和思考,都是听老师的话,听父母的话,达到某某标准。

我们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不断地被工具化。

你是达到标准的工具,只有达到那个标准才能幸福,但达到了还有更高的标准等着你。

就算你考了全校第一,那还有全市呢,全国呢。

工具感会让我们远离自己的体验,远离主动思考,所以我们很少思考自己真正需要什么。

择偶的时候,我们想的是这个男人有没有钱,工作有没有前途,但是却忽略,跟这个人在一起我开不开心。

生育的时候,我们想的是这个年龄的女人都该生孩子了吧,父母公婆有多希望传宗接代,老公是不是能提供养娃的经济条件,但是却忽略,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

扭转的办法是:

多连接你的身体,你的感受。

把所有事情从应该怎么做才对,变成我想要做什么,我想创造什么体验。

拿吃饭来说,从今天应该吃多少青菜,摄入多少蛋白质,变成我现在想吃什么,我感受一下,然后你就和食物有了连接。

也有可能你今天啥也不想吃,那这才是你身体真正的需求。

不是别人说事情应该怎么办,而是我自己去验证,从事实出发,条件是什么,我想达到什么,这里面符合逻辑的实现路径是什么。

把这种主体性找回来,连逻辑智力都会提高,也才能打破工具感的束缚。

找回人的主体性

学堂:

角色对角色,工具对工具的关系,不是爱的关系。

听到这,很多人可能会意识到,原来自己根本没有体验过爱,也没有爱的能力。

这时怎么办?如何长出爱的能力?

李雪:

先去爱自己,我们不可能在没有“我”的情况下去爱别人。

先找回自己的主体性,从自己出发去做每一件日常小事。

哪怕叠个被子,既可以是,“这家这么乱,好烦,也没人帮把手,赶紧把它叠了吧”。

也可以是,真的去看见这条被子,感受这条被子,感受叠被子时自己的身体动作,触觉感受。

安安静静不慌不忙把它叠成一个你喜欢的形状,放到你喜欢的位置,甚至去感受,这床品你都睡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喜欢?它会不会太厚,太薄,太硬?

如果不喜欢,换掉,换成你喜欢的,在这个过程中,叠被子成为一种享受。

学堂:

在您和店长的关系里,什么样的时刻,你们清晰感受到对方的爱?

李雪:

建峰有一次说,他感受到爱,是通过发生在我们俩之间一件很小的事:

他手指破了,涂了草药,到了睡觉的时候他很纠结,担心睡着了,手上的草药会把我们白色的床单碰脏,就说要不要把药擦掉?

我说,你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床单脏就脏了,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不必担心床单。

他就很感动,因为从小到大,父母都是把衣服有没有破,东西有没有脏,看得比他还重要。

我的微博评论区,有网友也说,她开车跟人家撞上了,她妈妈第一句话竟然不是问女儿受伤了没有,而是问,你有没有把人家的车撞坏?

学堂:

听起来就很伤心,在很多人那里,道理、规矩、物品,比人还重要。

李雪:

在有爱的关系里,一定人是第一位的,人的感受是大于道理的。

就像我很紧张,情绪很崩溃的时候,建峰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就抱着我,陪着我,而不会说,“就这么点小事,你怎么还出不来了呢?”

没有这些期待和要求,就是一种很稳的存在,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学堂:

类似情况下,大部分伴侣第一反应都是讲道理,给建议:

事情没那么严重,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要是你听我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你只要这么做,事情就能解决……

李雪:

我很清楚地跟建峰说过,不要教育我,我的状态,我这个人是最重要的。

我们要去做一件事,他看到我情绪状态不好或身体不舒服,他就会说,“那这个事就算了吧”,然后陪着我,让我感受好。

学堂:

您这样跟他说一次后,他就立刻明白了吗?有的人是你跟他说十遍,他下次还这样。

李雪:

所以说,亲密关系,选择比努力重要。

建峰本身就认为人比物重要,人比事重要,我又清晰地跟他说了,“这种时候你抱抱我就行,不需要为我的事焦虑”,他就明白了。

学堂:

很多人觉得,我是为你好才跟你说,我是替你着急才跟你说。

李雪:

建峰要是比我还着急,我就说,“你现在负能量,离我远点”。

通常我们俩还是蛮好的,他状态不好的时候,我比较能稳得住;我状态不好的时候,他比较能稳得住。

学堂:

所谓的伴侣两人互相扶持,原来是这个意思——在对方状态没那么好的时候,你能够去扶一把。

李雪:

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剧情,有自己的弱点。

当外在一些不幸的事情触发了这个剧情,他好像掉进深渊的时候,另一个人能够稳稳站在岸上,给他一只手,同时等着他。

学堂:

这个时候很重要的是等,不是强迫他立刻出来。

李雪:

对。

不是去当教练,加油啊,再努力一把就出来了。

如何培养出有爱的能力的孩子

学堂:

作为父母,怎样才能养育出有爱的能力的孩子?

李雪:

守住边界,不要控制孩子、剥夺孩子的主体性。

第一是,守住事情上的边界。

要不要写作业,作业写到几点,上课是不是睡觉了,零食吃多少,都是孩子自己的事。

父母闭上嘴,不要去干涉。

第二是,守住情绪上的边界。

当你看到孩子的行为时很闹心,很痛苦,清楚知道“我的情绪是我的事,不能去改造孩子,通过训斥孩子来满足我的自恋”。

只要父母能在事情上严守边界,情绪上自我负责,那么不管父母自身逻辑能力多差,心理发育水平多低,孩子都可以发展得逻辑智力很好,很有爱,很有同理心。

这样,孩子未来就不用像我们这样,大半生都掉在坑里蹉跎了。

学堂:

如何做边界清晰的父母?

推荐大家去看李雪老师上一次在我们《破界对话》栏目所做的分享——

《对谈心理学者李雪:只要父母边界清晰,一切育儿问题迎刃而解》(点击文末或文首【破界对话】合集可见)

谢谢李雪老师和店长!

*2022年,尹建莉父母学堂全新推出【破界对话】栏目,旨在汇集同领域、跨领域名家、大咖、知音,碰撞观点、开拓视野、增加声量,共同感悟生命、体验成长、重写教育的常识。此文为【破界对话】栏目系列文章之一,更多好文,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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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小猪猪,倾听者,感受者,记录者,尹建莉父母学堂内容总监。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尹建莉父母学堂ID:yinjianlifumuxuetang”,转载本文请在公众号发送“转载”。

主播介绍

大家好,我是一位热爱播音的全职妈妈田野,很开心能在尹建莉父母学堂跟大家一起学习和成长。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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