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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鱼到人”有了关键证据!四亿年前,我们的祖先爬上了陆地

原标题:“从鱼到人”有了关键证据!四亿年前,我们的祖先爬上了陆地

中国科学家重磅发现

关于人类的起源有了新的定义

新闻一出,瞬间冲上热搜

很多网友表示

“一觉醒来,我们的祖先竟然变成了鱼”

▲英国《自然》杂志于9月29日以封面文章形式同期发表团队的4篇学术论文。图中为最新发现的5种志留纪古鱼新属种的三维艺术复原,从上到下分别为蠕纹沈氏棘鱼(Shenacanthus vermiformis)、新塑梵净山鱼(Fanjingshania renovata)、双列黔齿鱼(Qianodus duplicis)、灵动土家鱼(Tujiaaspis vividus)和奇迹秀山鱼(Xiushanosteus mirabilis)

近日,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朱敏院士团队公开证实,人类是从鱼进化而来的,从鱼到人需要近5亿年的进化过程,先后经历了最早的无颌类演化变成有颌类、肉鳍鱼类,之后登上陆地变成两栖类和哺乳动物,最终演化成人类这样一个漫长的过程。

朱敏表示,重庆特异埋藏化石库是继澄江生物群、热河生物群之后,又一个在我国发现的、为探索生命之树演化重要节点提供大量关键证据的世界级特异埋藏化石库。它证实最迟到4.4亿年前,有颌类各大类群已经在我国华南地区欣欣向荣。到志留纪晚期,更多样、更大型的有颌类属种出现并开始扩散到全球,开启了鱼类登陆并最终演化为人类的过程。

地球上包括人类在内的99.8%的脊椎动物,都具有上下颌,被统称为有颌类。而正是因为颌的出现,大大提升了呼吸效率与捕食能力,最终让有颌鱼类变得越来越繁盛,最后爬上陆地。

6月25日,首都科学讲堂邀请到了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卢静,就曾讲述过“古鱼王国”及背后的故事。

四亿年前的一条古鱼偶然爬上了陆地,却因此改写了人类的进化史。这条干了“惊天动地”大事的鱼到底长什么样?四亿年前的古鱼类,有可能到现在还存在吗?它们背后庞大的“古鱼王国”和我们人类又有什么关系?

以下为演讲视频及全文实录:

主讲嘉宾:

卢静

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

梦里才会遇到的鱼

在4亿年前的志留纪到3亿多年前的泥盆纪,脊椎动物发生了非常重要的变化——从无颌到有颌,从鱼鳍变成了四肢,最后还爬上了陆地。

从研究上来说,可以把这一时期分成四个非常重要的演化节点。第一是有颌类的出现;第二是硬骨鱼类的起源,这时期已经开始和我们人类产生关联了;第三是和我们更有关联的肉鳍鱼类的起源和演化;第四就是真正的四足动物是如何出现的。所以,我们又把志留纪到泥盆纪的时代称为“鱼类时代”——因为在这一时期,地球上的脊椎动物几乎只有鱼类。

提到“鱼类时代”后,有一个地方是我们一定要去探寻的,那就是中国云南的曲靖。在曲靖这个“古鱼之乡”,科学家们发现了非常多、非常著名的古鱼化石。

立于东晋时期的爨(cuàn)宝子碑是曲靖著名景点,碑文字体是从隶书向楷书过渡字体,古朴浑厚,对研究汉字有较高的价值,在中国书法艺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上图中间的鱼形文字就是用碑文中的“爨字体”演化而来的鱼的形态。

曲靖城门的夜景非常漂亮,这个城门对于研究化石和古鱼类的学者来说,更是一个“打卡圣地”,因为城墙附近有非常多的“古鱼化石盲盒”。

▲朱敏院士和张弥曼院士在曲靖

实际上,曲靖市整个主城区都被化石包围了,因为曲靖的整个地层基本上就是志留纪和泥盆纪的地层。从曲靖的主要化石分布图来看,古鱼化石种类已经远超100种,可以说这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古鱼王国”。

2007年,一些欧洲的学者在志留纪地层发现了不完整的硬骨鱼类的下颌化石,他们把研究成果发表在了《Nature》上。那么中国的志留纪地层中,是否也存在着相关的鱼类化石呢?

所以,同年间,我们在曲靖附近的一个小村庄开展了化石的勘探工作,的确发现了一些疑似早期硬骨鱼类的化石碎片暴露在外。我们用钎子去敲它,用大锤去砸它,用尽了一切办法想把这些非常零碎的骨片凿出带回,但整个工作进展缓慢,效果也不理想。有一天,正当我们下山准备收工的时候,一位研究人员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发现身边附近的化石上:“怎么好像是一个鱼的鳞片?”

实际上他没看错,这真的是一个志留纪早期硬骨鱼类的鳞片,而且保存得非常完整。我们一身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干劲一下子就来了,当下马上开始对这块石头进行深度发掘。最后修理出来的标本实际上是志留纪早期硬骨鱼类的一个完整下颌。

▲最早的硬骨鱼的下颌

我们在朱敏老师的带领下迅速完成了论文投到了《Nature》,原想文章很快会被接收发表,但经历了几轮审稿后,有一个审稿人提出疑问:你如何证明化石就一定是硬骨鱼的?除非能找到这个鱼的头,我才会相信你们的这个发现。

所以,在2008年,我们又回到故地进行了更大规模的发掘,这次发掘又发现了一件非常珍贵的化石。当时发现的老乡喊:“快来看,我发现了一个大乌龟!”我说:“怎么可能有大乌龟?”然后我们赶快跑过去看。

这一看不得了,所谓的“大乌龟”实际上是一条“大鱼”,展露在外的还有鱼身上的鳞片化石。我们把它命名为“梦幻鬼鱼”,意思就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鱼。

之后,我们又陆续发现了大概十几个头部、下颌等化石碎片。这一次再投稿的时候就非常容易了,审稿人说:“我是没有想到,你们不仅发现了头,甚至还发现了完整的鱼。”

这就是梦幻鬼鱼的发现过程,它的标本目前也在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旗下的博物馆——中国古动物馆进行展出。

▲在中国古动物馆展览的鬼鱼正型标本

从标本可以看出,梦幻鬼鱼是一件非常大且非常漂亮的珍贵早期硬骨鱼类化石。同时,它也是人类已知最古老、保存最完整的硬骨鱼化石。

当然,目前我们团队在这个领域上还有很多新发现,以后也会有更多可能改写教科书式的发现和产出。但无论如何,2008年发现的这件梦幻鬼鱼标本,为我们人类了解最早期硬骨鱼类的演化提供了非常重要的证据。

变成硬骨鱼的盾皮鱼

如果大家去过中国古动物馆,一定能看到梦幻鬼鱼旁边,还有两件化石的标本——它们实际上和梦幻鬼鱼来自同一个地方,都是来自曲靖志留纪地层中。

这两件化石一是麒麟鱼,二是全颌鱼,它们都是在继鬼鱼之后发现的早期有颌类化石标本。它们整个头部和身子都保存完整,为我们了解早期的鱼类的演化,提供了重要的化石证据。

麒麟鱼和全颌鱼,实际上很多身体结构极为相似,所以在分类学中,我们把它们统称为全颌盾皮鱼类。

盾皮鱼是一种非常特别的早期脊椎动物,它们在4亿年前的志留纪出现,到了3亿年前的泥盆纪,就已经全部灭绝了。恐鱼(邓氏鱼)大概是盾皮鱼中最为著名的一个物种了。它身长能达10米,长着恐怖的大尖牙。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认为像恐鱼这种盾皮鱼类和人类、硬骨鱼类以及一些有颌鱼类的演化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它只是一类早已灭绝的演化旁支。直到全颌鱼和麒麟鱼被发现,人类才意识到实际上盾皮鱼和人类演化是有联系的。

牙齿的出现是生物一个非常重要的演化特征。盾皮鱼类没有像人类那样的槽生齿,也没有人类的上颌和下颌的膜质骨结构。盾皮鱼类没有真正的牙齿,比如邓氏鱼的“尖牙”实际上是上颌的一块骨骼,形成了一个类似刀片的结构,这种不是真正的牙齿,从功能上可能还更像鸟的喙。

在过去,研究者们以此判断盾皮鱼是演化中的旁支。直到在全颌鱼和麒麟鱼化石中,它们的嘴部出现了与硬骨鱼上颌和下颌骨同源的膜质骨结构,拓展更新了我们对盾皮鱼类的认识。

这说明,有一支全颌鱼和麒麟鱼这样的盾皮鱼类演化出了具有边缘膜质骨的上下颌,而这个结构实际上就是后来硬骨鱼类的颌骨,也是我们人类上下颌的雏形。从这个意义上来看,盾皮鱼类中的全颌鱼和麒麟鱼这一支和硬骨鱼类的起源产生了直接联系。

在早期有颌鱼类的演化进程中,盾皮鱼类不再是身处旁支,而是身处“C位”,代表了人类祖先类型的一个阶段。这两块全颌鱼和麒麟鱼的化石不但为盾皮鱼类的地位正名,更为硬骨鱼以及我们自己的上下颌骨骼的起源,提供了直接的化石证据。

从四亿年前游到现代的鱼

我们现在了解到,盾皮鱼类中的一支最后演化成为了现生的硬骨鱼类。那硬骨鱼类到底是什么,什么鱼是硬骨鱼?简而言之,硬骨鱼身上的骨头非常坚硬,这一概念是和鲨鱼这种身上没有任何钙化的硬骨的软骨鱼类相对而言的。

那么硬骨鱼和我们人类又有什么关系?实际上,98%的脊椎动物都属于硬骨鱼类。硬骨鱼类可以分成两支,第一支叫做辐鳍鱼类,目前我们能见到的现生辐鳍鱼包括常见的青、草、鲢、鳙四大家鱼,以及一些在水族馆里的鱼类。另一支硬骨鱼类是肉鳍鱼类,这一支我们不常见,但是和人类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就是因为肉鳍鱼类中的一支最后爬上了陆地,变成了四足动物。

现生的肉鳍鱼类有空棘鱼以及肺鱼,剩下的肉鳍鱼类其实就是所有的四足动物,它们其实都归在肉鳍鱼类的范畴里。

辐鳍鱼“鱼如其名”,它的鱼鳍扁扁的,主要由很多像车轮辐条那样放射状的鳍条组成,也有台湾译者把它称为条鳍鱼。而肉鳍鱼的鱼鳍肉鼓鼓的,看起来充满力量,这是因为它的鱼鳍中有内骨骼,这种内骨骼就是人类手臂和腿的雏形。正因为先出现了这种具有内骨骼的肉鳍,才能支撑足够的体重,才为四足动物爬上陆地提供了先决条件。

那么,到底哪种现存的肉鳍鱼和人类的关系更近呢?随着越来越多形态解剖学的证据以及分子生物学等证据出现,科学家发现,肺鱼是现存的与四足动物之间的亲缘关系最近的鱼类。

当然,4亿年前就已经出现的空棘鱼在整个演化中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支,不过,过去一直没有发现6500万年前之后的空棘鱼的化石了。因此,过去曾经广泛认为,空棘鱼和恐龙一起在6500万年前就已经灭绝了。直到1938年,在南非东伦敦港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在这个地方,人们重新发现了还活着的空棘鱼——拉蒂迈鱼。

东伦敦港博物馆的管理员拉蒂迈小姐,平日主要工作就是帮博物馆去收集标本来丰富馆藏。1938年的某天,和她有长期合作的渔船带回了一条她前所未见的、闪着蓝光的鱼。这条鱼很大,大概1.6米长,身上蓝色的鱼鳞发出淡淡的金属色光芒。最为奇怪的是,它还长了一条小狗一样的尾巴。拉蒂迈小姐当机立断,把这条鱼带回了博物馆。

与此同时,她还给博物馆的客座研究员,一位在南开普敦大学任职、对鱼类有深入研究的化学教授史密斯写了一封信,告知了这条奇怪鱼的情况,并在信中附上了这条鱼的素描。

史密斯教授看到这封信和素描时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不像是一条现生的鱼,反倒更像是化石中被认为已经灭绝的空棘鱼。他立刻给拉蒂迈小姐回信,信中希望她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条鱼的所有器官和组织都保存好,因为“这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

但等到拉蒂迈小姐收到回信时,已经是十多天之后的事情了。为了在南非炎热的夏天里保存好这条鱼,拉蒂迈小姐不得不做了一些处理。她和当地标本师一起,扔掉了鱼的内脏和组织,只是保留了鱼皮和鱼肉以及其他一些易保存的结构,把这条鱼剥制成了一个鱼类标本。东伦敦港博物馆里面至今还在展出这件世界上第一条拉蒂迈鱼标本。

一个多月后,史密斯教授到了东伦敦港,亲眼确认了这就是一条过去被认为已灭绝了6500万年,但其实还活着的空棘鱼。为了纪念拉蒂迈小姐的重要发现,他在论文里把这条鱼命名为拉蒂迈鱼。很遗憾,第一条拉蒂迈鱼标本未能保存内脏器官,因此其科学研究价值打了不少折扣。于是史密斯教授干脆自掏腰包,发布了一张悬赏海报:如果谁发现了这条鱼,他就会给谁100英镑的报酬。100英镑在当时意味着一个渔民家庭一年的开支,史密斯教授深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他没想到这一等就是14年。

1952年的圣诞节前夕,史密斯教授收到了一条消息,在东伦敦港东北方向的科摩罗群岛附近,发现了第二条拉蒂迈鱼。但不巧的是,因为过节,去往群岛的交通都停掉了。为了不再耽搁,尽快见到这条等了14年的鱼,史密斯教授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他给南非总理打电话,提出想借军用直升机运送这条鱼。非常凑巧,南非总理的夫人读过史密斯教授写的书,而这本书中恰好介绍过第一条拉蒂迈鱼的故事,她说服了总理出借直升机。于是第二天早上,史密斯教授乘坐一架军用直升机直飞到了科摩罗群岛,终于见到了他14年来梦寐以求的这条拉蒂迈鱼。

因为有了第二条拉蒂迈鱼,科学界发现了拉蒂迈鱼的生活区域就在科摩罗群岛附近。除了科摩罗群岛,20世纪90年代,人们在印度洋东侧的印度尼西亚发现了另外一种拉蒂迈鱼。不过,整个拉蒂迈鱼群体数量仍然非常稀少,全球现在还活着的拉蒂迈鱼数量推测只有500条。可以说,它其实是一个非常濒危的物种,它一旦离开深海,就会因为无法适应压力而很快死去,所以人类目前也无法用人工手段对它进行养殖。

中国古动物馆里面展出的大约长1.6米的拉蒂迈鱼,是科摩罗政府送的礼物。目前全中国一共有4条拉蒂迈鱼标本,剩余的3条,1条在北京自然博物馆,还有2条在武汉的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博物馆。

拉蒂迈鱼的形态已有4亿年没有发生大的改变了,它是一条从4亿年游到现在的鱼。当看这条鱼的时候,你会感受到,4亿年的漫漫时间好像也随之凝滞在它身上。直到今天,全球很多科学家、鱼类学家、古生物学家、演化学家,依然对拉蒂迈鱼研究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因为拉蒂迈鱼一直保留着4亿年前我们祖先的样子,身体外形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这为人类研究我们最早祖先的模样,提供了非常重要的证据和信息。

在4亿年前,最早的拉蒂迈鱼的祖先,也就是空棘鱼的祖先又长什么样?其实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又需要回到一个化石点,那就是云南昭通4亿年前的一个化石层位。

2005年至2015年期间,我们团队一直在这里寻找一些古鱼化石。其中有一件标本非常值得一提,就是最古老的空棘鱼化石,也就是拉蒂迈鱼的祖先。通过对这个化石材料的研究发现,空棘鱼外形已经具备了现代空棘鱼的很多特征。

我们在云南找到了最古老的空棘鱼类化石,这条空棘鱼一直游过4亿年时空,游到了南非,游到了印度洋流域,这也是一段非常有意思的演化故事。

变成四足动物的祖先鱼

除了拉蒂迈鱼以外,另外一种从4亿年前活到现在的肉鳍鱼类代表是肺鱼。顾名思义,肺鱼就是用肺呼吸的鱼。它在非常干涸的环境里,会形成一个像泥茧一样的东西,把自己给封在里面进行休眠。等到雨季,周围环境变得湿润时,它又会重新苏醒过来,回到水里去生活。目前世界上发现的活着的肺鱼一共有3属6种,分别分布在南美、非洲,以及澳大利亚。

说到肺鱼,就不得不提到我们研究所的张弥曼院士。201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她“世界杰出女科学家奖”以表彰她开创性的工作:为水生脊椎动物向陆生动物演化过程提供了化石证据。

1981年,张弥曼院士在读博士期间,对2厘米多的化石鱼脑颅使用当时前沿的连续磨片法,鉴定出一种全新的肉鳍鱼类化石。连续磨片法简单来说,就是把这个化石脑颅放在连续磨片机上,设置一定的厚度,然后把它一点一点磨掉。每磨一张都可以在显微镜下观察相应的化石结构,画出它的素描图。等磨完了整个化石之后,虽然化石没有了,但是科学家可以获得有关这个化石脑颅结构的很多信息。

为什么要对颅脑进行研究?脊椎动物的脑是整个身体的中枢。研究脑的演化对我们了解脊椎动物怎样一步一步适应环境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为纪念已故的中国古生物学家杨钟健,张弥曼院士给这条鱼起名叫“杨氏鱼”。

张老师在随后的研究中,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张老师的博士生导师,瑞典著名古鱼类学家雅尔维克推测,杨氏鱼作为与登陆密切相关的总鳍鱼类,它应该有一对外鼻孔和一对内鼻孔。但通过连续磨片法,张老师磨到了鼻囊发现了第一对鼻孔,然后磨完了整个“鼻梁”的部位之后,她发现第二对鼻孔位于口外,她没有发现内鼻孔。

当时学术界普遍认为: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四足动物(陆地上所有脊椎动物、鸟类、海洋哺乳动物)都是从总鳍鱼类演化来的,这类鱼因为有和外鼻孔相连的内鼻孔,所以可以像今天的陆地动物一样呼吸空气。真正的内鼻孔是如何起源的呢?这就是另外一段故事了。在曲靖发现的另外一种肯氏鱼的化石身上,朱敏老师和张弥曼老师发现了真正的内鼻孔起源。

所以,连续磨片证据是非常明确且确凿的。张老师非常确定她的结论是对的,即杨氏鱼是不具有内鼻孔的。这个发现否定了总鳍鱼类具有内鼻孔的说法,也意味着以杨氏鱼为代表的肺鱼这一支,尽管与四足动物关系很近,但并不是我们的直接祖先。和四足动物起源直接相关的鱼类,还需要继续寻找。

刚才提到,张老师在1980年代用的是连续磨片的技术对化石脑颅进行研究。在过去,这其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对化石内部信息进行研究的方法。但因为这种方法对化石的损坏太过严重,2000年前后,古生物学者开始尝试使用更先进的手段,那就是CT技术。

化石和我们人体一样,也可以用基于X光的CT方式穿透探测进行研究。我所朱敏老师和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一起研发了两台专门用于古生物化石扫描的CT机器。

下图是一些比较典型的古鱼类化石经过CT机器扫描后,进行重建的研究结果。用CT的方式,我们可以对古生物的化石的内部信息进行深度研究。

我们也对一件在云南昭通发现的4亿年前、指甲盖大小的一个化石脑颅进行了CT扫描和重建研究,获得了它脑颅的颅内模,也就是脑腔的信息。这种鱼叫做奇异东生鱼,是一条非常小的鱼,它的脑颅其实是最早四足动物支系化石的代表,我们很想知道它里面会不会蕴含了一些和四足动物登陆相关的信息。经过研究,我们的确发现了一些从来不知道的解剖学的细节。

我们发现在它脑部垂体的前端,有一对舌头样的盲凸,我们对比了所有的化石鱼类和现生鱼类,都没有发现有类似的结构。直到通过查阅大量文献书籍之后,终于在墨西哥钝口螈(一种原始的有尾两栖类生物)中发现了类似结构,也就是腺垂体结节部,这是调节四季、昼夜节律等的脑垂体结构,是适应浅水和陆地生活的重要器官。

这个功能在陆生脊椎动物中非常重要,因为鱼类一旦上了陆地,就会比在水中更大程度地受到昼夜节律还有四季变化的影响。这个发现说明了什么?在4亿年前的东生鱼的脑颅里,已经具备并且形成了一些和四足动物登陆相关的重要特征。

实际上,四足动物登陆大概可以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和空棘鱼、杨氏鱼等其他的肉鳍鱼类很相似的四足形类肉鳍鱼类出现。第二阶段是一个过渡阶段,在四足形类中出现了著名的真掌鳍鱼这类的鱼,它们已经展现出很多和四足动物相关的特征,非常适应浅水生活,但是它们的身体还是鱼形结构。然后到了第三阶段,就出现了希望螈类,包括北极圈发现的提克塔利克鱼、潘氏鱼等,它们的外形与最早的四足动物基本上没有太大区别了,只是还不具有带趾的四肢。它们可能主要还是在水里生活,偶尔短暂地跳到陆地上去。希望螈最后爬上了陆地,演化出了鱼石螈那样真正的四足动物。

现在我们知道,最早的肉鳍鱼类和最早的四足形类肉鳍鱼化石都是在中国华南发现的。之后它们扩散到了全球各个地方,完成了第二和第三阶段的登陆。所以说,人类的整个“寻祖之旅”其实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我们只能用寻找到的化石碎片一点一点地把从水中到陆地的这一段演化历程拼凑出来。

我们团队在曲靖收获了很多和四足动物支系相关的早期鱼类化石,并且这类化石的研究也在进行中。

2019年,我们团队在召开国际学术会议时,曾带领一批国际同行来到了曲靖的珠江源,原本计划踏勘这里的泥盆纪地层,但路上发现珠江源景区的路面有很多像鱼鳞、骨片一样的东西,仔细观察后发现,原来这个景区的步道,都是用带有大量鱼化石的石块铺成的。就这样,我们顺藤摸瓜,在附近发现了四个化石点,蕴含了大量过去没有发现过的鱼类化石。化石种类里包含了至今我们还未报道、正在研究中的大型爪齿鱼类,然后还有孔鳞鱼类和很多盾皮鱼类。

过去我们的很多研究是在早泥盆世地层进行的,珠江源这里是比早泥盆更晚时代的中泥盆地层。从早泥盆到中泥盆再到晚泥盆,这些化石证据会越来越清晰地为我们勾勒出整个肉鳍鱼类演化和四足动物登陆的历程。

我们在曲靖发现了100多种古鱼,这些是非常不得了的成就。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是张弥曼老师,甚至在她之前的很多前辈们,包括著名地质学家丁文江先生等,都在其中都做了很多工作,这是一个几十年研究成果的积淀。所以,在2021年4月,张弥曼老师、戎嘉余老师、朱敏老师,三位院士在曲靖师范学院为曲靖古鱼王国博物院,进行了一个正式揭牌活动。这个博物院里面包含了曲靖几十年间发现的古鱼化石。

除了在国内,我们也会在全球很多地方进行野外发掘。

这个澳大利亚南海岸的化石点,属于3.6亿年前的晚泥盆世地层,保存着现在全世界最大的一个肉鳍鱼类化石点。因为化石所有的骨片都已经暴露出来了,难以经受海浪和日晒的侵蚀,所以我们赶来,对它进行一个抢救性的发掘。

最后用一张拍于2016年,我们团队在国际古脊椎动物大会上的合影作为讲座的结尾。对于我们来说,探索古生物其实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从4亿年前的鱼类爬上陆地,再到现在的人类,人类到底是怎样从鱼类祖先演化而来的?大家对这段历史是非常好奇的,而我国又有最早、保存最完整的一些化石材料可以去研究,从而把整个关系到我们脊椎动物的演化的支线联系起来。

我参观一个博物馆的时候,看到一句话非常喜欢,在这里送给大家,我认为这句话也代表了人类研究古生物的重要意义:“过去从未过去。它已融入了我们的现在与未来。还将持续塑造着我们自己,和我们所做的事(The past is never fully gone. It is absorbed into the present and the future. It stays to shape what we are and what we do)。”

(来源:“首都科学讲堂”微信公众号 第753期,央视网)

出品:科普中央厨房

监制:北京科技报 | 北科传媒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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